說的是要放雲寄一條生路,給他些錢打發他走。結果卻把人藏在了東門好吃好養供著不說,還要把人留在東門!更可氣的是,他前腳從自己床上下來後腳就急火火地奔著密牢去了,說是帶著腿傷來看自己,鬼才信!

北堂朝嘆了口氣:“我和翟墨商量過,雲寄自小跟在晏存繼身邊,西亭的很多事,我們不方便去查的,他卻非常瞭解,又能摸得透晏存繼脾氣。留他下來,日後大有所用。”

季華鳶冷笑了兩聲:“然後呢?”

“然後?”北堂朝一愣:“還有什麼然後?”

季華鳶唇角噙著一抹嘲諷,眼光像刀子一樣直剌剌地刺著北堂朝:“你敢說自己就沒有一點惻隱心?多好的雲寄啊,西亭王對他恩重如山,他卻偏偏為你倒了戈!兩年前妙手回春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是你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溫柔低順體貼能幹,到了翻牌的最後,都全無主見地一心聽你的發落!我要是你,我心裡保不齊也給他留了點見不得光的地方!”

北堂朝面上一紅,立刻氣起:“什麼惻隱心?什麼見不得光?我是憐他身世浮沉,想要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肯留他下來,也是看中他有用、而且真心悔改。怎麼到了你嘴裡變成這麼不堪的勾當!”

“有用?床上有用嗎?”

“季華鳶!”北堂朝砰地一掌拍在床上,大掌青筋暴起:“你再說一遍!”

季華鳶看著他,聽著北堂朝粗重的喘息,卻最終只是極輕屑地嗤笑一聲,“你是北堂王,莫說雲寄是你在這兩年裡將錯就錯的一個填補,即便你真的對他有幾分心,我又有什麼說不的資格!我只是惶恐,怕你真的將他留在了身邊,他日後不一定什麼光景,我還怕自己從前得罪了他!”他說著,起身抖起地上的衣服甩在肩上,“你總覺得我回護謝司浥,是迴護一個算計過你的仇人,可你呢?你對雲寄的迴護和縱容又算什麼?北堂朝,你是北堂王,你從一個人的床上下來可以轉頭忘掉,可我忘不了,我還記得雷雨夜我吊在樹上,像是落湯雞一樣地聽著你們二人,在室內溫存纏綿!”

北堂朝頃刻間愣在原地,臉色一片青白。他看著季華鳶摔門離開,手都在抖,卻是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天北堂朝最後也沒有再去找季華鳶,不是他不想,而是緊隨其來的公務淹沒了他。都是北堂治剛剛批下來要他立即處理的,他剛剛為了季華鳶得罪皇兄,此時哪敢得寸進尺,只能先放下季華鳶馬不停蹄地先去救火。而等到他奔波到了深夜終於要歇下時,隨手叫來翟墨問季華鳶的情緒,翟墨卻支吾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季華鳶被罰了。

罰?北堂朝心頭一跳,挑眉看著翟墨。

翟墨嘆了口氣:“他在東門,不是季華鳶,只是十四號。十四號頂撞王爺您,又是當著百來號人的面,無論如何也縱不下。”

北堂朝心中一緊,面上卻儘量不動聲色,只是點了點頭不再問。翟墨見自家王爺本都要睡下了,此刻放著自己杵在床頭,明明無事了也不放他走,心中哀嘆一聲,終於咬著牙主動道:“王爺別掛心,沒有送交經戒房,只是當眾罰了些體能。”

北堂朝悠轉轉抬起眼:“本王沒問你,你多什麼嘴。”

雖是這樣說著,翟墨卻能感覺得到自家主子明顯鬆了口氣。他在心中為永遠不是人的自己嘆息一聲,還是低順地認了慫:“是,屬下太多嘴了。”

北堂朝順著臺階下了,故作不耐煩地趕走翟墨,自己一個人熄燈就寢。

黑暗的房間裡,他一個人躺在怎麼睡都有些空蕩蕩的大床上,手指彷彿無意識地描摹著被子上刺繡凸起的飛鳶。北堂朝睜著眼睛看著房頂,即便是一身的疲憊,卻也毫無睏意。

季華鳶臨別那一吼,當真刺進他心裡去了。

其實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