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鋪的梁二,上個月頭似乎發了筆財,有天往家裡買酒買肉,還給他爹和他哥各置了身新鞋帽衣服,至於給了錢物沒有,怕驚動他父兄,還沒敢去問。另一個是新曹門門吏的兒子蔡大,他被髮配後,他爹孃和妻兒一起僱了只船,回鄉去了,我問了他家隔壁一個婦人,那婦人模樣兒生得俏,好不忌恨隔壁蔡大那醜娘子,說他那醜娘子這些年連件新衫子都添不起,上個月卻穿了身新衣裳,插戴了新頭面,天天在巷子裡來回招搖。”

“太好了!管大哥,你那裡呢?”

“我問的兩個,一個是香染街劉家沉檀店的夥計齊小八,那店主劉員外說上個月,他哥哥齊小七犯事前,送去了兩包東西,沉甸甸不知是什麼,齊小八卻藏藏遮遮不願說,一定是見不得人的錢物。另一個是朱百六,他爹原先是個鐵匠,在東十字大街開了間小鐵鋪,從上個月起,卻不做了,只在家裡養閒。我向他家左右鄰居打問,那些鄰居說除了這一點,其他倒也沒覺察到什麼異樣。不過以他家境況,兒子被髮配了,少了每月進項,還能這樣坐著白吃,已是古怪。”

“皮二哥?”孫獻越聽心越亮。

“我比他們兩個挖得深。頭一個是朱四,我狠狠唬了他娘洪婆一頓,就是曾胖店店主的岳母。她被我套出了話頭,朱四把一筆錢交給了她保管,多少數目不清楚,不過一定不少。另一個是胡九,他父母親戚全在河北,只丟下一個小娘子。他被髮配後,那小娘子帶著兩個兒女獨自過活,剛在門前開了間果子鋪。我也去唬了唬,那小娘子被我嚇哭了,死咬著牙說這開鋪子的本錢是借的,我問她向誰借的,她又說不出,自然是她丈夫胡九留下的。”

“這麼說,這六個左藏庫的巡卒犯事前都得了筆外財?我自己去查問庫監藍猛,有件事更加古怪——藍猛被羈押入獄後,當晚就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三人一起把身子湊過來。

“官報說是抽羊角風死的,我輾轉打問,卻發覺裡頭有隱情。”

“殺人滅口?”皮二高聲驚問,旁邊幾個客人都望了過來。

孫獻和黃胖、管杆兒都瞪向皮二,皮二忙低頭裝作喝茶。半晌,四人才頭湊在一起,壓低聲音又議論起來。

“孫哥兒,看來你猜得果然沒錯。庫監藍猛和那十個巡卒果然不對,一定藏了些見不得人的事。”黃胖小聲道。

“十萬貫啊,難道都是被這夥人吞了?”管杆兒嘆道。

“這事若能查清楚,咱們只要百分之一,也有一千貫呢。”皮二眼睛閃光。

“先莫饞早了,這其中還有三點得再好生想想——”孫獻沉思道,“其一,左藏庫是天下最要緊的重地,盤查防衛極嚴密,裡外有幾道巡查。每間庫都上三道鎖,分別由分庫監、總庫監和太府寺掌管,合在一處,才能開啟庫門。而且,俸錢庫那十萬貫錢是去年江州廣寧監新鑄的銅錢,十二月底運到庫裡,當時搬運的力夫還是我們僱的。到二月底錢飛走,一共才兩個月,每天至少得偷一千五百貫,才能全部偷完。”

“一千五百貫?那得十五箱,六七千斤重呢。牛車都得至少五輛。”黃胖睜大了眼。

“所以說,庫裡的錢不是他們偷走的。”孫獻沉思道。

“自然不是他們偷走的,那些錢是飛走的。”皮二道。

“不管是偷、是飛,那些巡卒都得了一筆意外之財,一定摻和在這裡頭。”黃胖道。

“嗯。還是聽孫哥兒繼續說,第二點呢?”管杆兒問。

“第二點是,他們既然得了錢,為何不早點逃走。何必等著被發覺?”

“嫌不夠。還想再多得些?”皮二問。

“應該不會……”孫獻搖頭道。

“嗯,十萬貫都不夠分,那要多少才夠?”黃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