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快奔過來一個小廝裝束的人,看那衣裳正是裴府家丁。

那家丁匆匆忙忙跳下馬,一口氣都來不及喘便直奔裴衍禎,“少爺,宮裡來人了!說是來宣太后懿旨的,讓少爺速歸聽旨!”

蘇州美?美嬌娘?

人人皆道蘇州美,園林甲天下,美人遍地種,非但長得芙蓉面龐俏身段,朱唇一開啟那綿軟如曲波的吳儂軟語更是叫人心旌盪漾夢馳魂離。太后便是這蘇州美人裡的典範,聽聞當年不僅生得美,還唱得一口好評彈,先帝雖然聽不懂蘇州話,但是就愛聽那吳儂軟語就著緩弦慢鼓的調調,是以,太后便憑著一曲勾魂攝魄的蘇州評彈在諸多隻會琴棋書畫的後宮妃子中脫穎而出到之後獨冠群芳。

如今先帝已去多年,太后她老人家再不用唱評彈了,遂閒了下來,人在深宮,卻不忘時時記掛著身在蘇州的孃家人,閒暇時常惦記著給孃家男未婚女未嫁的小輩們指個婚點個鴛鴦譜什麼的打發日子。現任蘇州知府便是太后表哥的兒子,家裡深閨養了個么女據說頂頂嬌美,去年剛及笄,名喚秦繆貞,不曉得誰給太后說起這姑娘,太后聽了立刻興致上來,施施然有言:“繆貞?哀家記得如今任兩江總督的裴大人名諱裡亦有個‘禎’字,二人同名重音,倒也是段緣分。”

於是,興致盎然地下了道懿旨指婚,將“裴衍禎”和“秦繆貞”湊成對押韻的上下聯,只待婚後二人再養個胖娃娃湊上條橫批,這便算是功德圓滿皆大歡喜了。

我初時聽聞此事時正在飯桌上吃鯽魚,聽得嘴快的小姨娘說快板一般噼裡啪啦一頓竹筒倒豆子,叫我一時不妨,給那鯽魚刺卡入喉中,不上不下扎得生疼,吞飯喝醋這些偏方皆不頂事,反而疼得我連連咳嗽,一咳嗽更了不得,適才灌下的老陳醋一下嗆進鼻子裡,刺激得我險些眼淚水都要一齊飛出來。

後來大姨娘請了個經驗老道的郎中來,幾經周折方才將那魚刺取出,然而我喉中內壁想來已被這粗壯的魚刺給劃破少許,發了炎,雖有喝些藥,卻仍舊火燒火燎地疼,老覺著那刺還橫行在裡面,真真是個如鯁在喉,一說話便扎得慌,遂這幾日能不開口便儘量不開口,不能說話就只餘看和聽,倒也討了個清淨。

宋席遠日日上門,只是這最近不送宵宵東西,改成送我東西了,什麼秦朝的大刀三國的劍,魏晉的飛鏢唐朝的戟,弄得我以為他如今不做生意改行盜墓去了,不過他送來這些兵器倒也確實是些上古好物,是以,一樣一樣我皆小心地叫丫鬟們用絹綢包好放在櫃子裡收藏起來。

前兩日宋席遠又送了件東西給我,這回倒不是些不會說話的鐵兵器,是隻能說會道的大鷯哥,比宋席遠本人還話癆,從太陽上山說到太陽下山,除卻吃水用飯都不帶停歇的,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自得其樂地很。博聞強識的能力堪稱一流,不過堪堪兩日已將綠鶯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學貓叫的功夫也是一流,但凡一瞧見湯圓的那隻倉鼠,便歪著腦袋深情地對著它“喵喵”叫個不停,直把那無福消受的倉鼠嚇得縮成一球不敢動彈。

我如今不便說話,偶爾聽他嘰嘰呱呱一會兒說一會兒唱倒也有些意趣。今日家裡的戲班子排了出新的打戲,在後園試練,家裡人不是沒空便是沒興趣,只有我一人在底下坐著看,遂將那大鷯哥也拎了來掛在一旁湊些熱鬧。

今日這鷯哥倒不呱噪,只撲扇著翅膀轉著眼睛興奮地瞧著臺上武生武旦們鬧騰。我看了一會兒,覺得口中不適,便伸手去取一旁的茶水潤喉,不料,卻從半垂袖子裡滑出一張紅彤彤的帖子。拾起來看了看,正是前些日子裴府送來的婚帖,沈家託皇上金口玉言如今算得是裴大人的親戚,故而這喜帖沈家上下人手一份,我自然也得了一份。上面週週正正寫著成親的吉日定於下月初六。

我拿著那喜帖怔怔看了會兒,不由覺著那瓜洲府衙夫人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