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只得伐木架樓,登高一曲,望城、擲琴、作別、自焚,臨終遺命,求歸故土,死士以肉身越堯軍殺陣,終將骨灰一半,揚於關城之下。”

他語氣凝重沉冷,一字字咬得分明,萬軍凝然靜聽,只覺得被那簡練而又肅穆的述說,帶回了當日石界關下,熱血沸騰而又蒼涼悲壯的一幕,眼前騰躍起熊熊大火,頭頂遍灑下蒼蒼骨灰!

城頭士兵,眼底有淚!

“她最後只說了一句話,”納蘭述驀然仰頭高呼,“生不能與民共苦,死將與國同殉!”

“公主!”

堯羽衛齊齊一個轉身,向石界關方向,默然躬身。

冀北聯軍所有人,連桀驁不馴的黃沙罪徒,都同時微轉身體,手按胸膛,微微俯身。

“公主!”城頭上也一聲高喝,堯國士兵丟下手中弓箭,凝立向石界關。

“今日,她再次回來。”納蘭述面色清冷,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繡包裹,君珂遞過一隻玉盒,納蘭述慎重地將包裹,放在了盒子裡。

“當日石界關下,家母只留下一半骨灰。”納蘭述緩緩道,“她迴歸故土的心願,終究沒有完成。如今,我帶著她回來,卻不知遭遇的,是否是再一次拒絕?是否會再一次讓她看見,她所深愛的、為之奉獻一切的故土和百姓,將她拒於門外?”

他忽然微微躬身,將玉盒捧起,高舉過頭!

“她已歸來,誰予成全?”

冀北聯軍刀鋒齊指,無數利器雪光匯聚,直逼城門,“她已歸來,讓她回家!”

城頭上一陣死寂,人人呆望著一直躬身捧著母親骨灰不動的納蘭述。那位常副將醒過神來,一把拔掉頭盔上的箭簇,跳腳大叫,“別聽他的!別聽他的!開城放敵是死罪!給我打,給我——”

“哧。”

和剛才飛箭落盔也差不多聲響,只是那一次是示威,這一次,卻是奪命。

常副將的身子,還維持著那個跳腳高叫的姿態,表情卻已經漸漸凝固,他艱難地轉過身來,看見身後,士兵都已經遠遠退開,每個人的神情憎惡而冷漠,看見自己背後,一個老兵,正將一柄血淋淋的刀,從自己後心裡抽出來。

“呸。”那老兵一口唾沫,兇狠地吐在了他的臉上,“你自己下地府去打吧!底下的軍隊你他媽的沒看見?底下說的話你沒聽見?老子開城也許死,不開城一定死,可不會陪你找死!”

常副將睜大眼睛,似乎聽懂,又似乎永遠不會明白,但已經不需要他明白了,他轟然墜落,濺起塵灰。

“開城!”那個老兵手一揮,“趁東辰大營的人還沒趕過來,快!”

士兵們一溜煙奔了下去。

城下,納蘭述緩緩收起骨灰盒,坐直身體,神色淡定,並無驚喜。

身側君珂,笑意驕傲。

納蘭城下攻心,先擺出陣仗奪人之氣;再表明態度動人之心;然後武力威脅破人之志;最後奉母骨灰入人以情。殺氣、溫情、武力、悲壯場景,摯誠之請,終於成就一場不起硝煙的勝利戰局。

不費一兵一卒,先收東線邊境第一城,這樣的下城,比大軍一場大戰破城更有力,這會讓堯國皇室和華昌王,清楚地看到人心向背,看到納蘭述一語破堅城的巨大影響力!

軋軋連響,吊橋放下,巨大的城門開啟,堯國士兵為表誠意,連武器都沒有帶下城。

城門後,寬闊的道路,一路延伸向堯國內陸。

冀北聯軍歡呼聲起。

巨大的歡呼聲裡,君珂清晰地聽見,緊緊抱著成王妃骨灰的納蘭述,仰首雲天,低低輕喊。

“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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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奉寧二十二年三月十七,冀北聯軍不動一兵,破東部邊城三澗堡,敗東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