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時走過的那條定鼎門大街,他方才恍然醒悟,這條大街為何被人稱之為天街了。寬達百步的大街,整整齊齊的裡坊,鮮衣怒馬的貴介子弟貴族仕女,冠蓋如雲,放眼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洛陽大,居不易,如今又時值各省解送的舉子進京預備應明年初的禮部省試,各家旅舍必定騰貴,常清你就和我一塊去拜見我岳母吧!”

張興這言下之意很明白,洛陽食宿騰貴,與其在外頭住著麻煩,還不如去叨擾一下宇文家。封常清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囊中羞澀自不必說,想了想就答應了。依照宇文審給的地址,張興憑藉自己好歹在洛陽呆過一年多的記性,終於找到了地頭。

宇文融罷相貶斥又遭流放後,當初在兩京的宅邸經過查抄已經收回了,多年宦囊所得田地也幾乎都遭人謀奪,可他們轉籍雲州之後,杜士儀曾經令吳九設法重新在關中及河洛置辦了數百畝田地,如今長子和女兒都在鄯州,次子正求學於韋氏的一位名士,那名士這兩年正住在洛陽,韋夫人靠著這些田地所得地租,卻也能不靠宇文字家以及孃家過活。當她得到僕媼稟報,道是女婿張興從鄯州來了,她頓時高興得霍然站起身。

“快請!”

韋夫人只曾經見過女婿幾次,見一身風塵僕僕的張興帶著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年進來,她不等其行禮便連忙將其攙扶了起來,打量了好一會兒就笑著說道:“好,聽說你去出使吐蕃,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這幾日不妨就在家中住。”

“興正有此意,這就多謝岳母了。”張興見韋夫人如此熱情,自然也舒了一口氣,隨即就引見了封常清。見韋夫人和顏悅色地留了封常清同住,他又告知宇文審會帶著宇文沫一塊回來過年,自是又讓韋夫人喜上眉梢。待到安頓下來沐浴更衣之後,他就囑咐封常清可以隨意四處閒逛走走,但一定要記住坊門關閉以及夜禁的時辰,自己就立時出門去了。

他給杜士儀當了多年的掌書記,甚至在杜士儀為中書舍人的任上也隨侍左右,此番回京,自然也需要代替杜士儀到各處拜訪走走。然而,第一個去拜訪廣平郡公宋璟時,他就被拒之門外。宋宅門人客氣而有禮地告訴他,家翁養病多年,不會任何外客,因杜士儀也說過宋璟很可能會拒而不見,他也就沒有堅持,轉送了一份鄯城土儀也就告辭了離去。

出師不利的他沒有氣餒,又折去見尚書左丞相蕭嵩。

蕭嵩在長安永樂坊和佈政坊都有宅邸,在洛陽的宅子則位於修業坊,乃是別業,張興從前也隨杜士儀來過一兩次。往日蕭嵩為中書令的時候,這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可此次再來,他就發現這兒不止是門庭冷清,而且門前僕役竟是面帶惶然,看上去彷彿出了什麼事似的。因他剛到洛陽,此刻不明所以,心中不禁有些驚疑,等到了門前投書之際,兩個門卒在看了拜帖時全都是面色一變,等到不多時內中有人出來見他,卻是蕭嵩長子蕭華,臉上笑容竟是勉強得很。

“我還想這節骨眼上誰還會來拜見家父,原來是隴右杜大帥的張書記,唉,家父正在書齋,我引你去見他吧。”

看這樣子,真的是出了什麼事?

蕭華一路上一言不發,張興頓時心中更生疑竇。等到了書齋前,他眼見得蕭華親自推開門示意他進去,他縱有一肚子狐疑,也只好先進去再說。見蕭嵩鬚髮斑白,臉色沉鬱,比從前自己見時彷彿蒼老了許多,他更是大吃一驚,拜見過後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外頭大郎應該是給了你臉色看吧?人生起伏乃是常情,他還年輕,故而看不開。”蕭嵩自失地笑了笑,隨即抬手請張興坐下,這才淡淡地說道,“牛仙童到河隴肆意妄為了一番,回來之後伏法被誅,這本來是大快人心之事。可他當紅不是一天兩天了,此次陛下吩咐窮究其事,我當初不合送過他數頃地,讓李林甫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