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存在。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上車的時候回過頭去,看到漫天揚起的雪花,很美。

一天,一天,一天的過往,冬天就這麼熬過去了。已經是初春了,最後一次被金人帶走,院子裡的一株杏花開得正好。爛漫,乾淨,芬芳……

我已經無力再活下去。決定死的當天,很晚很晚我才回來。已經是深夜。你當然還沒有睡,搖曳的燭火明滅,案几上有一張素箋,有你精美的字跡,哦,是一闋新詞:

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你這次毫無掩飾地流淚了,睡不著,也不再做夢了。我知道,你也煎熬到了頭。大宋在南方的訊息隱隱約約也傳過來過,怕是沒有希望贖我們回去了。你的小兒子即位了,仍然是大宋的皇帝。杏花開了,燕子來了,而我們卻沒有能力再走進春天。我為你唱完這闋詞吧!

杏花開,杏花敗。國破山河在,我們不過是見證山河破敗的恥辱。不知道南方的春天現在什麼樣子?燕子應該知道的,它一路飛來,應該什麼都見過了,千山萬水,萬水千山。

或許它這是從汴京飛來的吧。或許是。

我們已經離開得太久太久,幾乎已經忘記了那裡的樣子。夢,終於做到了頭!

你的詞寫得多好!我慢慢地閉上雙眼,沉沉地沉了下去。

細雨溼流年(1)

虞美人/蔣 捷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2003年陽曆五月份,正是春天,本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卻正值非典疫情囂張的時候,我從北京倉皇逃到了老家。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人心惶惶的。在老家也是不準出門,整天憋在屋子裡,無所事事,晚上也睡不著……於是我總是那樣坐著,看幾頁書,然後開始跑神,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是唯一自由的樂趣,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

回過神來,夜已深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瀟瀟的雨聲,彷徨,我坐在書桌前,心裡一動,不是說,春雨細無聲嗎?

而今夜,夜雨蕭索竟有些秋意,這雨聲細切密集,如蠶嚼食,我想起有一闋詞: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我似乎也並不老,也許還沒有足夠的傷心事,讓我能坐聽夜雨到天明。這首《虞美人·聽雨》是南宋蔣捷寫的最好的一首詞,我並不能確定自己真能理解 “壯年聽雨客舟中”“而今聽雨僧廬下” 這些人生況味。但是我非常喜歡它。具體什麼時候背下來的這首詞,我已經記不清了,反正那時候只是個孩子,更確切的說是個倒黴的孩子,不超過14歲,一個人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上求學,那時候大約喜歡的就是“少年聽雨歌樓上”這句。

就和現在的心境一樣,少年聽雨。

少年心應是什麼樣的?我有時候問自己。歷世浮沉的人們多數認為“少年不識愁滋味”,少年的愁大約等同於易消的春雪,薄薄的一層,哈一口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也許是吧,我不確定。我唯一能說起的就是心裡有一根絲,好像很久很久就有了,也不知道它來自何處,有一雙莫名的手在糾扯它,感覺心也一點一點地越來越小了,有一天它總會被抽了去。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難過,在不經意之間,說這是沒來由的愁,是閒愁,我也不想辯駁,還是叫春愁吧。

那種愁是最生動的寂寞。

可以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