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哪有不依的。

離啟程南下的日子越來越近,這一年因為國喪,本來該有許多人踏青的春季,竟寂寞了一城春色。四月正是暮春時分,三月的東風漸漸零落,春花事了夏花將綻的時候,棠梨杏桃已去,牡丹、薔薇、紫荊、芍藥、梔子、荼靡、木香、月季、山茶、夏杜鵑卻或半開半閉,或熱熱鬧鬧地開得正好,仍是便宜了風□露,沒有人去欣賞。這沒人欣賞卻是花花草草的福氣。

水溶的院子裡藥香浮動,藿香大把大把地揮灑,麒麟葉半耷拉著從一棵枯樹上垂下半枝來,一彎細細的流水被石蒜、鳶尾、菖蒲遮得不見分毫,牆根下那株牡丹打著半大的花苞,隱隱在潑出來的綠葉中透出一脈殷紅,愣是比別的牡丹遲半個月——好遲鈍的花。

不過……是誰跟他說那是棵黑牡丹來著的?

水溶研究了半天,確定這棵牡丹的花苞上那幾線紅痕的確是花瓣的顏色,有些惱火地直起身來,考慮要不要再從水溟的園子裡挖一棵來,直到挖到墨色的為止。

清和小心從藥草裡尋覓出一條路來,對他道:“王爺,琪官求見。”

芳菲

“琪官?他來做什麼?”水溶想想,道:“帶他到青臺軒。”青臺軒外有一架薔薇,這時正是滿架薔薇一院香。

然而不需要他的滿架薔薇,琪官是帶著一大瓶花來的。都是素白色或白中泛著青碧色的花,最好的是一根梔子,取的是一枝漏剪的側枝,長得茁壯極了,浮著草綠色筋脈的花瓣遮遮掩掩,有茶碗口大。水溶一進軒中,首先聞到的就是梔子香,再細細品味還有若有若無的木香和茉莉。

琪官帶的那一大瓶花,除了梔子,還有山茶、白牡丹、茉莉、木香,沒有去刺的薔薇荼靡和月季看上去有點咋咋呼呼,背景是一大片菖蒲和一大一小兩片龜背竹,粗粗細細的花枝葉莖把不太粗的瓶口擠得滿滿當當,看得出來主人盡力想把這瓶花擺得好看點,不過失敗了。

小廝們過來給琪官和水溶各上一杯茶,水溶輕輕沾了點潤潤唇就放下了,道:“你今日怎麼突然過來?”

琪官糾結片刻,道:“他們都說王爺要去揚州了。我想著我那園子裡的花都好,所以各擇一枝給王爺送來。”

這兩件事有關係嗎?有嗎?水溶隨手撈過一根菖蒲,脆嫩嫩的,好新鮮,道:“花很好。勞你費心。”說著他叫來清和,讓把這瓶花搬去書房,想想,又道:“可惜今年園子裡只有一朵紅牡丹,不好送你。薔薇你也有。不如帶些藿香去吧?或者等上一個月,素馨開花了,我叫人送一束到你府上,如何?”

藿香???六月雪????琪官驚愕地看著水溶,他改賣藥材了?

水溶絲毫沒察覺琪官的驚訝,繼續道:“要不就等重陽的菊花開了,或者臘梅開了。我這裡雖沒有好的,杭白菊也有幾叢,你不嫌棄,回頭我再打發人送過去給你。”

琪官漲紅了臉,道:“我是來謝謝王爺前次救命之恩。王爺再回贈幾枝,我也不敢收。即使收了,也是折福。小的家裡沒什麼好,只有花開得好看,能剪幾枝開得最好的給王爺賞賞春。”

琪官話剛說完,賈府裡來人求見,是黛玉知道水溶不曾外出,特意送來的一枝松枝,賈寶玉知道了,又附上一枝啼血杜鵑,水溶仍叫清和收了,內裡卻哭笑不得:這趕上送花都是一窩的。

琪官是戲子,自知身份不高,略坐一坐,得見了水溶已然高興萬分,停留片刻就要回。水溶不能留他,打發人送他回去了。等水溶回到房裡,進門卻是一個高腳的花凳,凳上一盆墨蘭,碧油油地好看。

“這是哪裡來的蘭花?”水溶脫口而出,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在。

“是聖上命人送來的,說是先皇遺物,取名叫‘融融’的墨蘭。聖上交代說,一定得送給王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