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道:“天色已晚,殿下白天公務繁忙,還是早些歇息。青鸞這就告退了。”不等他出聲,我已大步而去。門口一直守著的流年早已不見了蹤影。這些隨身服侍的仙童們都慣會看臉色,總會在適當的時機出現,適當的時間消失,非我輩中人所能揣磨的。

我疾步而行,心裡像燒著一團火,油剪火烤,一腔憤懣之情無處可訴。到得最後索性捏個訣,化作一隻蚊子飛出了華清宮,在天帝御花園瞎走,衣帶當風,更深露重,不知名的花朵暗吐芳華,今日之事,彷彿將前程舊恨一併勾出。若被丹朱曉得,她定然要嘲笑我自不量力,非要與她搶這天后娘娘的寶座。到時天帝震怒,我命堪憂,只等事情平息之後,太子與太子妃娘娘成了親,還是親親熱熱一家人。

我不過是在孃親的罵名之上再安一條罪狀,再替四海八荒的神仙們尋一條唾棄我與孃親的正當理由罷了。

我對著一株不知名的樹幽幽嘆了一口氣,這樣靜謐的月夜,先前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就像大海退潮,只留下了溝溝壑壑醜陋的岩礁,連我自己也不肯正視自已。伸出手去,無意識的摸了摸粗礪的樹幹,輕聲道:“我又何嘗,想與她搶那個位子呢?”

太子殿下貪圖一時新鮮,丹朱性情又不是格外討人喜歡,今日初見已觸了他的黴頭,他若要後悔這樁婚事也是有緣由的。但無論如何,未來的天后娘娘這頂桂冠卻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我頭上。

我緩緩坐了下來,忽聽得靜夜裡一聲嘆息, 格外淒涼。我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偏差,又或者乃是自己的回聲,試著挪了挪身體,又聽到一聲惆悵的嘆息,那人道:“我又何嘗不能放棄那個位子?”語聲柔弱淒涼,隱隱含悲帶愁,竟然是女子的聲音。

我全身的汗毛直豎了起來,整個人都有點哆嗦,不明白大半夜的把哪方的花妖精怪招了來。緩緩起身朝著園中施了一禮,輕聲道:“小仙非是有心驚擾,只是夜色華美,小仙不覺間瞧得痴了,所以才會誤闖進了此地,還望上仙原諒。”無論此處是花妖還是精怪,但既能在天帝的花園修煉成精,受雨露月華滋養,說不定我還打她不過。

我又後退了兩步,只覺四周鬼影幢幢,竟然暗藏殺機一般,說不出的可怕,立時撥腳便跑,身後似乎有女聲極是緊迫在我耳邊輕喊道:“孩子,快些跑,快些跑,再快些……”

腳下一軟,我差點栽個根鬥,這才想起來自己可以振翅而去或者足踏詳雲,到底是法力低微,一緊張便回覆了從前的無賴氣,只會用這不中用的身體。

我招來詳雲,踏了上去,耳邊似乎還有殷殷囑託:“孩子,快點跑,快點跑……”

我跌跌撞撞駕了祥雲,直直往華清宮而去。

孤燈綠塢

信芳院內常年只有兩個打掃嬤嬤住在雜役房裡。院內綠蘿葳蕤,四下攀徊,形如綠塢。主臥雖佈置的極為舒適,但於我卻陌生的緊,兩百年裡也只是第三回在此過夜。

我先頭吃太子殿下一嚇,後又被御花園中之事嚇得魂魄俱飛,此刻手腳無力,一頭扎進雲床之上,心中暗道:就算今晚同娑殿下得著信兒,將這房內下了八十一道洪天玄雷,也休想讓我從這高床軟枕之上撥起來。

一夢黑甜。再醒來之時,只覺全身虛弱,頭腦暈沉,試了幾次居然爬不起來。窗外輕風細細,狺狺不止,正是兩位灑掃嬤嬤大約是以為我不在,四下寂寂,這才有了爭執之言。

一方道:“仙界傳了一萬多年,道這位太子妃娘娘言貌工德,無一不是稀世罕有,昨兒我遠遠瞧著,與太子並排走在一起,竟還不如我們院裡這一位。”

另一位道:“我瞧著太子妃娘娘就極好。總也是鳥族的公主。這一位不過是灑掃仙娥,連個利落些的頭髮都不會梳,有甚出奇之處。”

我在床上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