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院子的薄雪地。

他推被坐起,伸了個大大懶腰,動作太大還扯疼傷口,他齜牙咧嘴地暗咒了聲,仍是忍疼伸展筋骨,伸得脊樑骨都發出聲響。

躺了兩日,時而昏睡、時而半醒,慶幸的是,他還沒病到不能自行解決內急,只是他一踩著虛浮步伐下榻,那小娘就跟了過來,還一路跟到茅房,怕他會跌進茅坑裡似的。

那座小茅房不常用,味道其實不重,卻是毀瓦敗門,哼哼,年紀小小愛偷窺,也不知被她偷覷了多少,還是小女兒家,都不害臊嗎?真拿他當小娃娃瞧啊?就算……好啦好啦,就算真暈,他也懂得往外摔,哪能往糞坑裡跌?

摸摸胸口,再輕按了按,他不是傷處疼痛,而是……好怪。

感覺有古怪,說不上來。

真要說,就是……他長這麼大,沒被誰如此看顧過。

江湖這條路,他尚未察覺前便闖將進來,一旦步入就無法回頭,那是身不由己,卻也混得如魚得水。

雖說能快意恩仇地過日子,該受的苦倒也沒少受過,只是他爛命一條,爛到沒魂了,吃苦當作吃補,何時又嘗過這般的眷顧?

而對方還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呢!

目光一挪,瞥見胡亂鋪在地上的“小窩”,明明有其它房間,稍事整理便能睡的,她不去躺在榻上,卻寧願窩在牆角。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怕這屋子真有鬼嗎?若非,難不成……是怕他半夜上茅房,沒她跟著會出事?

怎會遇上她這樣的小姑娘?

搞得他百思不得其解,左胸一縮一放,繃得難受。

莫名難受……

然後,他慢吞吞起身,撩簾而出。

走出房門外,再步出屋門,他立在簷前,下意識尋找那抹清瘦小影。

他在屋前小院找到她。

望著她單薄的身背,他先是怔了怔,雙眉不禁一擰——

她、她在幹什麼?

君霽華跪在薄薄雪地上,垂首,雙手合十,她腳邊擺著一根不知從哪裡翻找出來的小鐵鋤,面前排著那晚被擊殺在此的五、六具犬屍。天氣凍寒之因,猛犬的屍身並未腐臭,毛上還覆著雪花,凍得僵直。

寒春緒滿腹疑惑,靜步繞到她身側。

見她閉眸,一臉虔誠,小嘴還唸唸有詞,竟是……在幫那幾只死犬誦經?!

第2章(1)

聽到問話,君霽華抬頭望向寒春緒,後者灰白髮凌亂得不像話,一臉怔忡,頰面竟有睡覺時留下的紅印子,她想笑,唇角未彎,只笑在心裡。

“那你嘰哩咕嚕念什麼?”

她放下合十的雙手,腮畔淡暈。“沒說什麼的,就說……希望它們早早超生,若再投胎轉世,也希望投到好人家裡去,能當人,就當好人,要是又當了狗,也要是條好拘,別去咬誰……”

寒春緒瞪著她,眉挑得老高,一時間無語。

“你瞧起來像真醒了。”她螓首略偏地打量他,眉間一弛,像似也放心了。“今天還得再喝一帖藥,這樣周全些。”

“哪兒來的藥?誰開的方子?”他問聲不禁沉硬,心想,她該不會蠢到請大夫來這兒看診。“再有,你穿這身灰撲撲的舊衣幹什麼?這……這是男孩子的衣物,又髒又舊的,你以為女扮男裝就能騙過‘天香院’那些人嗎?別太天真。”

她兩頰紅暈深濃了些。

不看他了,她拾起小鋤頭,一下一下地刨開薄雪,再繼續掘土,邊道:“‘天香院’的姑娘們要是病了,請大夫診治,所開出的藥方我都會收著,那天從‘天香院’逃出時,我把一疊藥方全帶了,裡頭有治風邪、頭疼、高燒不退、絞腸、胃病、下痢等等,我想……逃跑路上倘若病了,還能按著方子抓藥,可以省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