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的江河盛景,自然古樸,是件稀世奇珍。

謝從安琢磨著這不該是宮外能見的東西,忍不住想回頭問問鄭和宜怎麼想,屏風後忽然踉蹌跌出一人,一見他們兩個,低喊一聲:“我的祖宗,可算是來了。”

這分明是內務府的大太監玄泰。

只見他紗帽歪戴,拂塵拖地,雙膝處的官錦已皺的不像樣子,罕見的狼狽,瞧見了鄭和宜,眸光一亮,忙爬起來行禮。

謝從安的疑惑漸濃,卻見他提起袍角一路小跑,在前頭帶起路來。

太子殿下與她本無交集,怎會忽然請到這不知名的宅子裡來?

此刻的感覺微妙,卻只能收在心底。

三人繞過屏風,沿長廊再入一園,行去拐入個不起眼的側門,步入一陰涼通風被花草擁簇著的房室,左轉沿著狹長的書室前行,再走幾步便明亮起來。

玄泰站定,示意他們自己進去。

幾步就能見到盡頭的短短廊室,開著一側打通了的扇窗。桌椅的質料雕工粗看便知與外頭所見不同。

再往裡幾步,繞過屏風入了正室,其中的座位上散坐著太子、良王與晉王三個,主座之人鬚髮花白,竟然是身著便服的帝王。

謝從安心裡咯噔一聲,目光再轉,掃見身側不遠處還跪著個男子,華服玉冠,身姿俊挺,莫名的眼熟,復看一眼,心內跟著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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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丫頭可認識此人?”

這喜怒難辨的語氣令人熟悉的腿軟。

謝從安順勢跪了下去:“臣女拜見皇上。”她偷偷瞥了眼韓玉,揣度道:“小女與韓先生的確多日未見,未料到會在此相逢。”

“多日未見?”皇帝重複著她的話。

謝從安心裡發顫,忍不住在袖中握了握拳。

“……你可知他這些日子都認識了什麼人,做下了什麼事?”

謝從安莫名其妙,才想搖頭,掃見身側的鄭和宜神色微樣,不免又跟著緊張起來。

她忍住未答,太子忽然問道:“謝小姐怎會與此人相識?”

謝從安將答案琢磨一番,確認無虞才道:“當初是為了宜哥哥的冠禮,臣女曾到芳菲苑尋人討教。韓先生便是那時認識的。”

“他一個小小琴師也配稱先生?”

這嘲諷無腦的語氣,一聽便是晉王。

往日裡,謝從安必是要駁的,今日她梗著脖子才要開口,忽見晉王身側的良王殿下別有用意的笑望著自己,話到嘴邊,低頭乖覺道:“臣女求知求技,自然是個學生。他有技在身,自然要喚先生。”

晉王竟有些不甘的神色露了出來。

好在帝王未有發難。

謝從安握緊手心的汗意。

方才若真的說出韓玉師從韓子束的傳言,只怕她二人此刻已都被拖出去砍了。

皇帝瞧著眼前被點了鴛鴦的一對人。

少女的乖巧柔順仍似那日宮中所見,即便是淋了大雨,渾身狼狽,也能在大殿之上從容不迫的為謝氏辯駁,一字一言,婉婉道來。

王氏多年苦於謝氏的名聲和民心所向,他也未曾想到這小丫頭竟是柄可以拿來執事的寶刀。

至於這位昔日大乾最最春風得意的少年郎……鄭家之罪未滿一年,不知他風骨還餘幾何?

皇帝啜了口茶,不緊不慢道:“聽說你在刑獄大牢裡吃了些苦,病了多日。如今可大愈了?”

謝從安應聲點頭,忽覺不對,又連忙搖頭,模樣孩子氣的很。

“嗯?”皇帝按下茶盅看向她。

謝從安偷偷抬眼,見座上四人皆望著自己,神色各異,大膽道:“臣女不敢欺君。身上是沒什麼要緊,只是夜不能寐,平日裡難免混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