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總是一邊忙碌著,一邊自言自語。

這句話成了葉宵記憶中春節的前奏曲,也是整個春節忙碌的開端。

隨著葉宵漸漸長大,祖父母也相繼去世,他們再也沒回過北方,而是每年隨著媽媽到南方的外婆家過年。

葉宵的外婆是一個非常文雅端莊的老太太,是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她很少親自下廚,也不會親自做灑掃這些事。

臘月二十四這天,外婆說這是小年,但葉宵清楚地記得,祖母告訴她臘月二十三才是小年。

葉宵在屋子裡想找黃曆來確認,但外婆家沒有那種紙質的黃曆。

外婆的祭祀風俗比祖父母那邊多很多,就連祭祀用的食物都更加豐富。除了肉、菜、點心之類的美食,還有一些金銀元寶紙錢和扎的紙馬等。

一桌子的供品琳琅滿目,但唯獨沒有葉宵心心念唸的糖瓜。

除了小年,臘月二十六也是個特別的日子。

每年到了臘月二十六,葉宵的祖父總是會去村裡一個姓楊的農戶院裡幫忙。在這一天,老楊家會成為全村的焦點,因為臘月二十六是他們家每年固定殺豬的日子,整個村子都會沉浸在一片喜慶和熱鬧之中。

葉宵依稀還記得老楊家的婆娘長得五大三粗,嗓子極大,卻是養豬的一把好手。她挑選的豬仔總是健康活潑,經過一年的精心飼養,到了年底,這些豬無一例外都長得膘肥體壯。

這一天,村民們幾乎家家戶戶都會端著盆,排著隊去買幾塊新鮮的豬肉,準備過年時享用。新殺的豬肉熱氣騰騰,幾百斤的肥豬很快就被村民們瓜分一空。去得晚了,可能就買不到稱心的部位了。

為了感謝祖父的幫忙,老楊總會在殺豬結束後送一盆新鮮的豬血過來。鮮紅的豬血雖然帶有血腥味,看起來也有些恐怖,但經過葉宵祖父的巧手加工,馬上就會變成另一種美味。

將豬血和高湯按一比一的比例混合,加入切碎的蔥薑蒜末、鹽和十三香,攪拌均勻後,用漏斗將其灌入事先洗淨的、用棉線紮緊一端的豬小腸中,再用水煮了,就是美味的血腸了。

血腸可以用來做殺豬菜,也可以直接蘸著醬油加蒜泥的蘸水吃。

而清洗豬小腸這個活兒,祖父有他的獨門訣竅,葉宵好奇地問是什麼,祖父神秘兮兮的說是用醃酸菜的水,他說這樣可以將腸子裡的油脂和髒東西清洗得非常乾淨。

葉宵不喜歡醃酸菜水的味道,那種酸臭酸臭的氣味與豬小腸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更是讓她難以忍受。因此,每當祖父開始製作血腸時,她總是跑到別的地方去。

灌好的血腸需要煮熟。冷水入鍋,煮至血凝固即可撈出。為了確保血腸不會煮得過老,祖父會用一根粗針在煮的過程中扎一下血腸,如果針孔處有豬血冒出,說明還需要繼續煮;如果針孔不冒血水,那就是豬血已經凝固的訊號。

煮好的血腸放入涼水中冷卻,這樣做可以讓血腸更加緊縮,不易脹破。冷卻後,血腸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與現殺的五花肉、酸菜和粉條一起,用鐵鍋灶燉煮,就成了有名的殺豬菜。

葉宵對殺豬菜的味道已經記憶模糊,但她記得祖父在這一天總是要喝上二兩白酒。酒是託村裡的一個小夥子從十幾裡地以外的鎮子上買回來的,他是村裡唯一一輛有汽車的人——雖然只是一輛五菱宏光的7座麵包車。

村裡人需要去鎮子裡買東西時,都會請他幫忙。

高粱燒的白酒是散裝的,度數很高,不擅長喝酒的祖父每次喝完臉就變得紅撲撲的。這一天吃完喝完,他就會倒頭大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會醒來。

第二天的早上是臘月二十七。

這一天葉宵祖父家的早餐從來都是二米粥。所謂的二米粥,就是大米和小米混雜在一起煮成的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