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裡兒,——開始吧!”於是,男男女女的戰士們就落下掮肩上的鐵鍬,向著亙古的荒原開始了圍墾造田的戰鬥。

後來石老三曾多次的向你講起,他向排長搶了給工地送水的任務。原想的是這活兒會比翻地的活要輕鬆一些。可是,當他打滿了兩桶水上路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並不會挑水。區區的兩桶水,竟像兩座大山壓得他直不住腰、透不過氣,哩哩歪斜的連小操場也沒走出去就扣了多半桶,當時他急得都想哭,可人們都在工地幹活,沒有人能幫他。沒辦法,他就又回去把水打滿,用手拎著前進,走出一節,把桶放下,再回來拎另一隻桶。趕到了工地,水桶裡剩下的水,還趕不上他灑鞋殼兒裡的多呢。

因為都是不吃勁的沙土地,比想象的要輕鬆。戰士們勁頭很高,你追我趕,很快,就顯出了溝渠田壠的雛形。儘管缺少水氣兒,但新翻起的沙土地,還是有別於漠地的寡白、透出新鮮的氣息。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碩大的一片新開地,壟是壟,坎是坎,田平畦整,有模有樣地展現在了人們的面前。望著這處女樣的新開地,儘管知青們——不,現在應該叫戰士們——個個腰痠背痛,手裡還攥著血泡,可還是快樂無比。

然而,這快樂卻沒有延續到第二天。

轉天早晨,當十連浩浩蕩蕩的隊伍迎著旭日來到地頭的時候,他們全傻住了。昨天造好的田地重新抹了平:稜角分明的田壩不見了,高的壟、低的溝、平的畦,統統被細細的白沙土覆住了,如大海里的道道波紋,又好象他們昨天根本就不曾在這裡付出過。——一夜的風,變魔術似得無情地吞噬了他們的辛勞。

“嗬嗬,嗬嗬,嗬嗬嗬,”三排長董金根拄著鐵鍬哈巴成一個三角,“還是先打井吧!這幹法,胡鬧球……”

耿指導員刀子樣的目光封住了他的嘴。“注意了,聽我口令!”他用粗重卻尖銳的普通話發出了口令:“以三排長為基準,向中看齊!——”

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毛主席語錄,雙手捧在胸前。不知是為了安撫,還是真有體恤之情,他又下令讓大家鍬靠右肩坐下。“愚公移山。一九四五年六月十一日。我們開了一個很好的大會,我們做了三件事……”他一字一句地向大家念起了毛主席的《愚公移山》。先是沉沉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讀,漸漸地,他的口氣越來越重,聲音越來越高,當讀到“……我死了以後有我的兒子,兒子死了,又有孫子,子子孫孫是沒有窮盡的”時,他濃重的兩道眉毛神采飛揚,似是樂隊指揮的兩條胳膊,節奏分明地飛舞跳躍著。人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跳躍著的濃眉下面的一對深邃的眼窩裡,竟洇了汪汪的淚花。

“下定決心!——”一個女高音從隊伍裡飛出。

“下定決心!!——”眾人的呼號緊隨著女高音響起。

“不怕犧牲!——”

“不怕犧牲!!——”

“排除萬難!——”

“排除萬難!!——”

“去爭取勝利!——”

“去爭取勝利!!——”

如林的手臂在空中揮舞,雷鳴般的吶喊在漠野裡震盪。隨著這揮舞和震盪,一股誓與天鬥,誓與地斗的沖天豪情,在二百餘名熱血青年的胸膛裡鼓鼓地沸騰起來。

當你揹著一支系著紅綢的鋥亮銅號回到十連的時候,阿拉素大漠已是鮮花遍佈綠野蔥蘢了。一望無際的馬蘭,蓬蓬勃勃地將漠地裹了起來,彷彿這裡不曾是沙漠。藍盈盈的馬蘭花,密密地昂揚在綠波之上,美之極,妙之極。雖然此時正是內蒙古地區進行農耕的大好時機,但十連卻沒有將兵力投入到自己已開墾的處女地裡去,而是拉到了二連的駐地彎把砣,幫助他們挖漁塘去了。

原先人聲鼎沸的學校小院,現在變得靜悄悄,只有副連長葛存田領著十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