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娶媳婦,這年頭不娶媳婦的人多著呢。您這傷不能耽誤,會落下殘疾的。”

“瞎說,那算個啥?娘身體結實著呢。”

“結實?結實為啥疼得睡不著。您就別瞞我了,自打上次被小鬼子傷了就沒好過。該死的日本鬼子,老子總有一天會宰他幾個出出氣!”

“你這孩子,千萬別說傻話!那鬼子哪是你能殺得了的?人家有槍,沒等你挨近就打死你了。娘不許你幹傻事,聽見沒?”

沒動靜,房東太太又提高了聲音:“聽見沒?傻小子!”

“噢。”

我離開牆。

這次竊聽的後果就是讓自己獲得滿當當的羞愧。原來在正經人眼裡我是如此不堪入目。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紀,能唱紅的可都是明星啊,別提多風光了。 可在這舊社會,歌喉動聽的我只能被人歧視、視為骨骼輕賤的風塵女子。苦悶的同時,也獲得一個非常有價值的資訊——房東太太身上有日本人造孽留下的傷。我自己受過傷,那種疼痛和苦楚實實在在地體驗過。

慶幸咱中國人最終贏得了抗戰的勝利,否則不敢想象日本鬼子終日橫行霸道在中國的土地上,永遠不把咱們中國人當人,任意奴役和欺壓。老百姓何等的悲慘,簡直活在地獄裡啊。

我決定幫助房東太太,因為我們都是中國人。但這個忙離開池春樹不行。

晚些時候我在電話亭裡聯絡上他。找著他人頗費了一番功夫,對方接電話的全TM說日語,激勵瓦拉的,我聽不懂他們的話,惱火之際,我大叫一聲:“你的把密亞諾哈魯ki的叫來!”那個日本人嘟囔了一句,放下電話,我聽到話筒裡傳出皮靴離去的聲音。過了很久,就在我打算掛電話時,一陣疾跑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衝著話筒說道:“拾伊,是你嗎?”

我把情況對池春樹說明白,他二話沒說立即同意,說後天有空,讓我等他。

大年初三的傍晚,池春樹如約前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不僅帶來藥箱,還帶來火缽,裡面已經裝好燃燒的白炭——囑咐我感覺冷就放在袍子裡禦寒。

他真是心細如絲,生怕我凍著。火缽這東西看著很不起眼,但在這個年代可是寶貝,對一般人家來說算是奢侈品。我想他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弄到它。

我的手腳雖然還沒暖和,但心已經提前暖和起來。

我帶著池春樹敲響房東太太的房門。房東太太一家人都在,正準備做晚飯,見我此時登門拜訪,臉上都微微露出詫異之色。

“柳姑娘有什麼事情嗎?”房東太太的神色明顯不如上次見面那麼自然。

“常太太,我跟你說過我表哥是大夫。他的醫術很高明,連日本人都佩服他的醫術。年初一你們熱情邀請我吃飯,我想表示一下謝意,所以讓我表哥過來給您全家檢查一□體,你看如何?”

“這……”房東太太頗感意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們這些人家從不看醫生,柳小姐您請回吧。”常震山硬邦邦地說道。

“不要錢的,一分錢也不要!看病或是治療的醫藥費統統不要錢!”我連忙解釋,怕他們誤會我是想攬生意上門。

“我表妹說的是,我備了藥來,可以免費提供藥材。機會難得,我這個大夫一般不隨便替人看病的哦,全是看著我表妹的面子上。”池春樹不失時機地加把勁。

“這大新年的,誰沒事看病呀,什麼意思?”常震山臉一沉,露出慍意。

這茬我倒沒有想過。舊時人封建,忌諱頗多。逢年過節哪怕有病也撐著,不看病、不吃藥,非等年關過了才該幹嘛幹嘛。我們熱心義診的行為在他們看來好像有心詛咒他們得病一般。

被他的話雷住,我有些尷尬地看向池春樹。他倒是不急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