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高個兒的女子坐下。看著孕婦那張原本嬌美,現在卻強忍著難受的臉,少女埋怨道:“夏姐姐,你看你,弄成這樣子。還不如聽我的,在西安附近尋個地方修養著,找郎中把孩子生下來呢。這孩子,真是那姓嚴的惡賊的?”這女子自然是沈煉之女沈小霞了。

那孕婦當然便是昔日威震江湖的紫衣嫦娥夏紫蘇。聽得沈小霞這般說,她秀眉緊蹙:“小霞,我……我對你說過,不要提嚴……嚴鴻。我現在孤苦無依,那些害我們的惡人,想必也不肯放過我們。只有先回四川我的師門,才是正途。”

沈小霞道:“依我說啊,還不如先到浙江,尋我哥哥沈襄呢。至少在他那裡,你可以得到庇護,免得這樣東奔西走啊。嚴鴻這惡賊,害我全家,我一定要找到哥哥,報仇雪恨!”

夏紫蘇道:“妹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沈家莊都被血洗了,令兄那裡又豈能安全?再說,這殺害令尊的,也不知是哪路惡人,卻不可先入為主。”其實夏紫蘇那夜險些被奚童所殺,心中已知沈家莊必然是被嚴鴻所屠滅。只是她心中卻絕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而更不願意對沈小霞承認此事,所以還裝聾作啞地在這個話題上兜著圈子。

沈小霞嘆道:“就算不是嚴鴻派的,也是楊順派的。不然,為何這麼巧,嚴鴻剛來沈家莊,當夜便來了強盜?算了,說這些又有何用,便是把兇手千刀萬剮,我爹爹和二哥,還有莊子裡那些人也活不轉來了。可惜邵大哥不在,不然何至於此。夏姐姐,我總要等你把這孩兒平安生下來再說其他。哎,可惜我二哥,原本是想把這孩兒當做自家的……”

沈小霞刀子嘴豆腐心,對自家二哥痴迷夏紫蘇這事兒,真是又恨又憐,由此對這夏紫蘇,完全沒有好感。只是自己當夜被惡賊追殺,進而暈倒,全虧這女子恰好救了性命,欠下一份人情。又看夏紫蘇身孕日重,怕是不久便要臨盆,只得強忍著陪伴她。而夏紫蘇原本就素來橫慣了,如今懷孕在身,更是強橫,不顧沈小霞勸阻,硬要往那川西去尋她師門。由晉入川,本有兩條路,自山西到陝西,再至漢中這條路雖然近些,卻要翻秦嶺。沈小霞建議走水路,從河南、湖北逆流入川,路雖然遠些,更輕鬆。但夏紫蘇既怕人多被發現,又怕湖廣本是邵景師門所在,是忠義盟的大本營之一,若去那裡撞上熟人更難辦,因此堅持不允,兩個女人這才折騰到了秦嶺路上,吃盡苦頭。

現在,想到二哥原本一心娶了夏紫蘇,把她腹內孩兒也認作己出,夏紫蘇卻如此不知好歹,居然私自逃跑,連累得忠義盟的龍雪音等分頭去找她,進一步削弱了沈家莊的防禦力量。念及此,沈小霞禁不住就藉著嘆息的名頭抱怨起來。

夏紫蘇如何聽不出她的話中意思?只是一則對沈二公子全無感情,二則對這一廂情願的苦戀頗為厭惡,現在聽沈小霞這話,竟然隱隱把沈家莊慘劇的誘因給安到自己頭上。她素來心高氣傲,情商平平,此刻身孕頗重,哪裡容得下?氣血一上來,竟而暈了過去。慌得沈小霞忙叫:“夏姐姐!夏姐姐!”……忙亂一團。

武昌,梁汝元宅邸。

嘉靖朝大明心學名宿梁汝元,正在書房中,與他的高足邵景談天。面前擺著一壺好茶,兩隻瓷杯,但師徒二人卻都忘了品茶之優劣,水之清濁。

梁汝元道:“驚風,你帶回來那部奇書,為師已經草草看過。其中所言,頗多精妙之處,只是有些似是而非,與我大明風物絕無相容,若是強行為之,到底是福是禍,難以預料。其中涉及的一些兵器鍛造之法,若是真能造出,那倒是威力匪淺。因此為師看來,對此書不可視為等閒,卻也不能盡信,須得對其細細評估,看哪些條款能在大明朝試用的,步步為營,則或有裨益。”

邵景眉飛色舞道:“恩師說的甚好。只是徒兒一見這書中所言民治民享,民選朝廷,禁不住就